这让徐未晚忽然心安了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如今，她才知，一块带带、卤得香得发亮的酱肘子，竟要花掉她一整天的工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忽然有点后悔没哭得再惨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旧布衫，发一会儿就贴在了脸侧，睫上都是水，裙摆哒哒地裹着，鞋子灌满了水，走一步咯吱咯吱的响。

        休息时总是晚来早走，走廊里碰上也是冷着脸，手插着兜，一句话不说地从她边掠过，脚步都没停。

周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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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可那天之后，周祁就像是刻意避着她走了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周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应她，只皱了皱眉，把烟放进兜里，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前她吃的全是挑细选的菜肴，这种裹着厚厚的肘子她嫌腻还嫌不卫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咙了，还是咽了下去，什么都没说，默默提着酱油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帮忙归帮忙，可要是一连帮下去，难不成她得一直假装有伤？这纺织厂里嘴碎的人又不少，风言风语一来，说她勾搭人、耍，她哪扛得住？

        徐未晚原本还因为他班的事高兴了两天，以为他们之间终于有了点什么眉眼，谁知他倒比之前还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当然不愿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是想耍，她只是，真的受够了这种糙到没有息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去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确实替她了几天班，她的工分一分不少，活也被悄无声息地完了，可她却连他人影都没瞧见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起，看着那小小的纱布块，忽然冒出个念――

        “先别说了。”他把她手里的酱油瓶接过去，然后把自己那件还算干点的外套脱下来，往她上一盖，扣住她后颈。

        真的不想。那些弯腰驼背、熬夜拉纱、洗不干净的油渍、糙得起茧的纱线，还有明里暗里的白眼与风凉话……她都烦得发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着走着，突然听见对面厂房铁门被“哐”地一声推开，有人从里面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，周祁能帮她的，不止这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里夹着一截没点的烟，发有点，工装衣被雨水浸了半截，肩膀鼓起的线条显得整个人更瘦削也更冷，嘴角没什么表情，抬眼看她时，眸色却是深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徐未晚紧紧拽着酱油瓶子，发贴在脸侧，嘴颤了颤，站着不敢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已经开始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愣了一下，抬――就见是周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傻啊，”他终于开口，语气不重，听着却有点不耐烦似的，“淋这么久不懂找地方躲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回厂子的路不近，半上雨突然就砸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脑子里飞快地想了好几个可能，比如――明天再不小心崴一次脚？或者……突然说她低血糖？

        她窝在院子的小床上，躺得笔直，手指轻轻按在膝贴着药膏的地方，哪儿都不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后，是倾盆雨声；怀里，是他温热结实的膛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真是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站在她面前，看她整个人都透了，雨还在下，一滴滴打在她肩膀上，几乎能听见她衣服透后贴着肌肤的那点动静。

        傍晚，她被亲戚家的大婶拎去跑，说要酱油了，她只好着落日去了一趟供销社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也愣了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当时她那一下摔得再狠点，是不是这几天都能歇着？

        她了鼻子，“……我又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未晚脑子一空，脚下一，差点摔倒，眼看那瓶酱油也快甩出去，她手忙脚乱地抱住了怀里东西，水珠顺着她睫落，鼻尖红红的，嘴冻得发白，小声叫了声：

        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着了，乖乖缩在他怀里，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就是不想去上工。

        排队的时候她眼巴巴盯着柜台后那小块酱肘子。咕嘟一声，肚子不争气地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狼狈得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