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青田回答得密不透风，反而让人起疑。李莲花也不多试探，听话地跟着人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觉得我们就继续打着，嗯，神医的旗号想办法混进严府。大人家，总有人会有个疼脑热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了几声，但干巴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噢，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笛飞声成天李莲花吃饭不吃菜，李莲花吃米不吃面，倒是从未说过他吃甜食。他并未给自己点任何东西，只撑着下巴看李莲花一吞一咽。李莲花吃得糙，调羹与瓷碗碰出叮叮的响声，最后索直接上嘴。几口下去，上下油油地盖了一层糖渍，在光线下泛出水色。就这么闷干了大半碗，偶然抬间却发觉笛飞声桌前空空。他看了看碗中还有不少枸杞，也不算给人吃剩的，便大方地往前一递：“来，你也尝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严府依山傍水，别有天啊。李某也算见过不少富贾，还没有哪人家能把院落修得如您这般大气的。”

李莲花说着说着，突然停下脚步，眼睛定定地看向一旁的小摊贩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想说什么？笛飞声也不知。他想说这糖水不行，却怕李莲花再也不喝了。他想说这糖水不错，又怕李莲花总在他面前那么喝。一碗破糖水，怎么那么麻烦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刚才想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。你的嘴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莲花被他这套行云水的动作搞得有些不好意思。自己虽嗜甜，但平日里应当还算节制了？也就是昨天吃了桂花糕，前天尝了豌豆黄，大前天买了荷花酥的程度。现下瞅着红糖醪糟眨眨眼睛，只略摆了会儿架子便抄起调羹大快朵颐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的思路不错，严府有一个幼子严松庭，年纪恰好是最孱弱多病的时候。夏秋之际夜风稍凉，便高热不止，急着找大夫。名声在外的李莲花自然是不二之选，登门那日还被严青田亲自迎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和的食物笛飞声两辈子都没吃过，刚想拒绝，却见这碗边的一点糖渍亮晶晶闪着光。他鬼使神差地接过碗，将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犬子生病，家里多烧几壶热水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莲花一拍大，浮夸地表示他只是不经意间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口若悬河的李莲花突然没了词儿，眼睛在外边街上乱瞄，唯独不看笛飞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才走到半路，李莲花又撞见不对劲的地方。现在的天气虽比夏天凉快，但远没有到数九寒冬的时候，可严府柴房的烟突却已在外冒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，您这炉子都烧着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莲花察觉到严青田似有些不耐，赶紧抽走人。看来他先前的两个问题都戳到了要害，只是不知藏在悬崖下的石和不断烧着东西的柴房到底意味着什么。他揣着问题踏进严青田的儿子严松庭

        “老笛，那么贴心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.…..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先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李神医您可小心，这崖有些陡。您要喜欢山水，我们往假山那看看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果然甜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像现在这样。李莲花走到一几十米高的峭旁，感觉蹊跷，便假装捧严青田的财力将话题引到这上边来。一般人开山置宅为保留景致也不会将山全铲平，但这么高的悬崖都不填埋，万一有人失足岂不是出大事？他佯装眺望景色往崖下看去，见到一石，不知是用来什么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，我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李莲花见他竟没有换一边吃，有些高兴，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高兴。待笛飞声放下碗，他挠了挠脸侧开视线。糖水开开心心吃完了，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比方才莫名冷淡了很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严老爷果然舐犊情深，那我也正好去看看令郎的病情，就不多叨扰您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笛飞声指指自己的嘴，李莲花当即拿袖子挡住脸。两人一阵忙活完，又开始对着那个空碗静默，仿佛死斗般肃杀。直到小二过来问能不能收拾桌子，才大梦初醒般你好我好地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笛飞声顺着他的视线过去，停在一家糖水铺子上。他侧看了看李莲花的表情，不发一言地率先上前，落座后又十分自觉地付了银子。不一会儿，小二便在李莲花面前搁下一碗清清甜甜的红糖醪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请李神医费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太好打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能为逃命抛妻弃子的男人显然是亲情淡薄的。小儿子发着烧呢，也不着急带大夫去看，反而先领着他参观起府院的景致来。李莲花倒也乐见其成，每到一地方，不时向他套套话。

        笛飞声面无表情，飞快补上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.…..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同时开口，又同时停住。